【Coffee Time】5

像是着魔一般喃喃着:“真像啊······”


记忆里的那位医生,也曾以相同的语气这样说:


“······无所谓喔,亲爱的。只要跟你在一起,即使是最简单的便当都很好吃呢。”


同样灯火绚烂的夜晚,同样的街角岔路口,同样开着灯的店铺门前。只不过,彼时降谷以孩子的身份站在不远处,视线焦渴如同馋嘴的猫。他只能感觉到羡慕。羡慕,一个距离他很遥远、却从未在他世界里消失过的词汇,跟妒忌和埋怨交织着。后来就成为阿喀琉斯之踵,他心底里唯一柔软到敏感的小小一块。


他记得那医生对丈夫说这话时甜蜜到冒泡的表情。他一直喜欢她。却不是爱。他只是贪婪索取在居住的房子里所获得不到的东西。比如什么温暖的问候、善意的哲理,还有更多更多。分明都是其他孩子熟悉到完全忽视的小事,却都被他当成无价之宝。毕竟爸妈太过吝啬。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降谷都不明白被称作“明美”的孩子为何那样运气,竟然降生在如此幸福又完整的家庭里。


直到姓氏为“宫野”的医生全家不辞而别,带着他们曾许诺过要介绍给降谷认识的尚未出生的孩子一起。那天受伤的男孩捂着胳膊跌跌撞撞跑到诊所门口,却发现多出一把无论如何也撬不开的沉重的锁。


然后他的心也随之“咔嚓”一声锁上了。


所以在工藤口中听到那个称呼时,降谷感受到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动摇。如果说“宫野”是没有尽头的黑色深渊,能够做到义无反顾地纵身而入的,大概还是降谷自己。好不容易见到她,18岁的年纪,本该充满阳光却饱含孤寂的脸。大概这世上所有的“宫野”都是细腻又体贴的玫瑰,即便有坚实的城墙作壁垒,却依旧会在凛冽寒风中冷到发抖。大概只有他甘心化为玻璃的罩子,一辈子都会坠进这名为守护的陷阱里无法自拔。


——是想多了。刚刚在车上被宫野撩动心神,很容易忘记现实中需要处理的问题。


“喂喂······”


不知何时她已经凑到很近,整张精致的脸充满了降谷的视线。他不由地后退一步,又在那之后觉得不这样见外或许会更好。总之,他稳住脚跟尽力去保持着面子上的镇静,哪怕心中忐忑不安:


“怎、怎么?”


“第三遍了哟?”宫野的招牌无奈表情,“我说你啊,该不会是天冷到脑子也转不动了吧?”


“哈哈,没有没有,”确实是自己大意,“要回去吗?总呆在这里也很不方便,不如在车子里思考过一会究竟要到哪家餐厅吧?”


这次有了点底气,不经意间将手插进口袋,挺直胸脯去俯视还在疑神疑鬼的少女。距离近到仿佛能感受她呼吸的微小热量,萦绕在散发着薰衣草洗衣液香味的白色针织衫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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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宫野对降谷的态度就有了明显逆转。


说是同情?不像,那家伙总是恃傲娇凌温驯。说是欣赏?也不像,毕竟对她而言自己除会做好喝的咖啡之外一无所有。说是喜欢?更不可能,两个人之间还没有擦出什么名为爱的火花。


但宫野就是莫名其妙地开始信任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降谷苦苦思索没有答案。能够用作解释的只有,他曾经跟猫打过交道,并发现这两种情况十分相似、甚至一模一样。当猫咪完全放下多疑依赖自己的时候,那种瞬间的触动绝对跟以往提心吊胆伺候时是完全不同的。大概这也是很多人甘愿成为爱猫一族的原因,能够轻松满足人类最原始的征服欲。


如果说宫野是那只猫,那么降谷······


要征服她?不免太奇怪了吧?


但是。联系不断增多。真见鬼。但事实就是这样子啊?


甚至能跟宫野通上电话了。这很方便,他喜欢为了任务不得不跑长途时跟她简单聊上两句,尽管无法汇报工作的真实情况。


听到她的声音,心情就会好起来。他可以确定。


时间到了。手机丢在车子上,只带“安室透”的那部。整理好波洛领带的金属扣,翻正衣领,不慌不忙走出室内停车场。然后融入路人的队伍,顺利进到另一间咖啡厅里。左右观察片刻,终于认出任务文件里指定的目标。于是转过横在面前的几张桌椅,径直朝那男人走去。同样是一身黑衣黑帽,在穿得花花绿绿的顾客间尤为突出。难道不害怕欲盖弥彰?行事风格诡异,降谷深感棘手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


“初次见面。”他压低声线。此刻既不是安室透,也不是降谷零。而是——


“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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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任务出乎意料地顺利,顺利到降谷怀疑组织是不是从未全心全意信任过自己。他几乎获得了四分之一的关键信息,成员的身份也大致摸索清楚。再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月的里应外合就能将这伙不法分子一网打尽。


遗憾的是自由时间缩减得更少。好不容易才让那个女孩子稍微敞开心扉,此时又没办法给予她过多关注。上回的圣诞节前巡演没有跟她一道去,再上回的球赛也没有陪着一起看。总之降谷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他的注意几乎要完全贡献在职务上,哪怕是匀出很少的部分给私人生活——连这也无法做到。组织里代号“贝尔摩德”的女人精明能干,被她注视就会觉得自己仿佛是将要成为毒蛇盘中餐的猎物。降谷哪里敢搞大动作?


于是同宫野见面的地点也不得不从学校大门转移至波洛,降谷进组织就是借着侍应生的表面身份。在店中跟客人聊聊天大概不会影响什么,至少不会让组织冲动地锁定嫌疑目标。他最初是这样想的。


今天宫野坐在靠近柜台的那个座位,这样方便他忙里偷闲跟她搭两句话。


桌上放着两盒感冒药,还有纸质的手提袋。高龄公安、不,高龄咖啡师最近有些发热,竭力想隐瞒的结果就是被追问浓重鼻音的由来。


没办法,他在宫野面前很难不坦诚。简单交代过是因为不注意穿着而吸进冷风,不小心就生病了。意料之中被她数落两句,然后今天礼物就如期送到。


袋里是什么?好像还有盒子包装。以宫野的性格不会在店里就拆开展示给他看。非常好奇也必须忍耐着,到家之后才能拿出来一睹真容。


回礼是一杯甜甜的摩卡,也是独一无二的、毕竟做的时候就怀着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宫野开始接受除苦咖啡外的其他饮料。降谷变着花样为她服务,从拿铁到热可可、再从热可可到蓝莓奶昔。她尝试过不少,能给予点头赞许的除了仍然执着着的意式浓缩外,就只有棉花糖摩卡。


真是不开窍!其他的就怎么也不能入你的眼吗?


看见降谷忙里忙外,宫野很知趣地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沉默本身也就是于她而言再适合不过的代名词,稍作运用就表现得淋漓尽致。但降谷还是觉得她今日的闭口不言跟以往大不相同。


简单来说就是有心事。


下一单的饮料送到,暂时没有新客人到店里来。回应完梓小姐的“辛苦了”,然后擦干净携带糖精香和咖啡香的手、连衣服上也都是这些味道了吧?慢慢地走近宫野身边,敲敲她的桌板:


“这么晚还不回家去,一会没巴士了可不送你喔?”


“啊啦。看来我的好心给错人了呢。”


降谷说完“‘好心’还挺丰富的嘛”,就看到宫野合上练习册的同时,整齐书页里不和谐的多余的角。他好奇心起,不经意问出口:“那是什么?”


宫野顺着降谷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迅速将翘出来的异物推回去。塞进包包扣好,敷衍地说:“没什么。”头也不敢抬起来看他的脸。太不会撒谎了!很想知道真相,尤其是在她掩饰的瞬间看清楚大概是张粉色的卡片。还有同样微微透出粉红的脸。


如此一来降谷觉得有支逗猫棒在心里挠痒痒。“给我看看。”他倒是毫不客气。


“不行。”


“大致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


“不行。”


“完全不行吗?”


“不、行——”尾音拖长。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俯下身子贴近她,一只手撑着椅背。趁对方惊讶于自己的出格举动还未回过神来时,另一只手开始试探黑色包包上的金属扣。依旧注视她的湖蓝色眼睛,顺便给己方视线里注进不怀好意的成分。


但宫野终归不是头脑会在一瞬间就当机掉的女生。她并未圈紧怀里就快要被抢走的东西,反而空出一只手来,环上降谷的脖子,微微挺直腰身去靠近他的侧脸。


以及同时出现在耳畔的、不怀好意的声音:“再向前一步,我可要喊‘色狼’喽?”


诶?


尽管不愿承认,这场对峙降谷还是输得很凄惨。


宫野环抱的姿势立刻消失,继而转换成拒绝。降谷感觉胸脯被轻推一下。眼前的她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常态,严肃正经的语气再也听不出半点调情的意味:


“药可要按时吃。”


“嗯,嗯······”


“以及,那盒东西本来是准备给博士爷爷的。大概他不喜欢这种样式,所以才拿来给你。”


“这样吗?无论如何还是多谢······”


“嘛,”只剩下她推门而出时的背影在眼前的瞬间恍惚,“骗你的。礼物的对象当然只有一个。明天再告诉我喜不喜欢吧?”


怎么会不喜欢呢?


降谷在车子里就迫不及待拆开,原来是一条米白色的网格纹围巾,试戴效果也非常好,很适合这个富有特殊意义的冬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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