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ffee Time】8

就像是不晓得明天究竟会不会有好天气,降谷从来不敢笃定下一步计划。对他来讲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比其他人多几分小心,假如遇到难缠的对手,被抓住把柄可就糟糕了。


宫野是个意外。她不在计划之内,可是“安室透”自始至终就未将注意完全从她身上转移。换句话说,明知任务期间不该管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他还是没能战胜那份强大又极具诱惑的私人感情。


“总是沉浸在可疑的幻想世界里,这可不像是你一贯的作风喔?”


贝尔摩德总爱在车上吸烟。降谷偶尔会心想,幸亏这不是自己的白色RX-7。


“啊。失礼了,最近有事烦心得很。”


“组织从不干涉你的私生活。”


话虽然没讲错,但贝尔摩德喜欢玩神秘的风格跟降谷简直一模一样。这段路有些拥堵,降谷停了车,腾出手来整理被吹乱的鬓发,然后微微歪着脑袋看前方的信号灯。醒目的红在他眼眸内缩成一点,伴随倒数的读秒有节奏闪动。


见对方不答,贝尔摩德扔掉烟,然后戴上墨镜。这时候她漆黑的镜片上覆满了灯光,星星点点的好似银河。但降谷明白,银河对于这女人来说,分明就是数不清的狡猾与心机。她解决目标的方法可以有千千万万个,所以说面对这种人时失去戒备就只会被玩弄。


于是尝试跟她搭话:


“确实。不过有命令下达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必须到场。”


“觉得他们太任性了对不对?”


“那倒没有。”窗子大敞。随着发动起步,刚服帖的头发又被吹得乱七八糟。


“我才不会对你的牢骚感兴趣。”好在她及时止住了话题,伸手过来拍了拍降谷的大腿,后者立刻感觉到口袋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但他并不准备心急地直接拿出来看。


贝尔摩德问:“怎样,这次的行动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吧?”


“不算很糟。”根本不用等她提,降谷早就将东西准备好了。左转右转终于到了百货大楼后侧,同时也是监控盲区。


小巧的U盘再次易主。


“劝你最好不要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喔?”贝尔摩德临下车时提醒一句,“否则下场就会跟那家伙一样凄惨。”


“我当然知道······”每次提起这件事,降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无比懊丧又记恨地咬紧牙关,然后硬生生挤出回应来:


“叛徒。都没有好结果。”


“你知道就好。还有······”


贝尔摩德倚在窗口,漆黑的紧身衣衬托出她优美的曲线。姿势实在像路口荧光招牌上画的扭曲的蛇。


“可别忘了。在拉莱耶的宫殿里,沉眠的克苏鲁候君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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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余的东西不要想,降谷猜贝尔摩德是要说这个。她有意无意地试探早就不是头一次。身为黑暗的“波本”他当然接得住,但同样需要时时注意——尤其是当他发现贝尔摩德塞过来的究竟是什么时,才深知这个女人的心思果真不是一般细。大概是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令她觉得怪异吧,打着单身主义旗号这么多年的男人再怎么说也会在有心上人的时候出现一丝不同。


她察觉到了。所以才给他暗示。那包特征性很强的物品就是最好证明。


不过,有一点她没有猜中。对方是个刚成年的女高中生,降谷无论如何也不会做那种跳跃又过分的事。所以,大概他们一时间还用不着这东西。


另一点够意思的地方,那就是除暗示外,贝尔摩德再也没进行其他调查或者干涉。还算得上尊重同事的个人生活。


——也不是完全。在发现强有力的证人之后,降谷曾经悄悄保护了那人很长时间。尽管最后还是被组织做掉。这件事至今仍是他心中的阴霾。他没能尽到职责,那个人中弹后倒地不起的景象在他脑中徘徊,染得一片狼藉,无论怎样都没办法清洗干净。


之后组织的怀疑也就显得理所应当了。降谷猜他们一定重新查过自己的底细。好在警方对于这方面的伪造向来滴水不漏,他才有机会继续混迹其中。


贝尔摩德不能代表整个组织。她提醒的动机尚不明确,降谷仍是觉得安全起见,这段时间还是降低联系宫野的频率为好。


就当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


波洛的假已经请过,梓小姐担心他是不是病了,传来好几封简讯关切地询问。降谷礼貌回应,告诉她自己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随即他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有露面。至少对于咖啡厅那边来说。


还有,就是不晓得该如何“处理”的宫野。


幸亏她跟大多数的女孩子不一样:从来不质问“你到哪里去了”,也从来不大发脾气说降谷无法时时刻刻在她身边。


没什么感情简直如同寡淡的白水。


两个人也并未正式确立关系就是。


逐渐组织化的生活果真像是要让他上交灵魂的庞然怪物。


透不过气,也不能任性地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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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任务提前了整整三天。目的是有时间赴一月六号那个看似遥远的约定。


没有断掉跟宫野的联系,却把主动变成被动。近一段日子都是由她来发起话题的。不过很少的几句问候。比方说感冒药够不够吃。对了,关于请假的原因也提到过,降谷没说实话,宫野聪明地不去追问。


两个人的默契度可以达到百分百。


他预料能够提前结束这次危险的行动,却没能预料光荣负伤的意外。


回过神来时已经躺倒在公寓的床上。上臂和胸脯都缠满了绷带,脸上也贴了两个OK绷。挂彩对他来讲是家常便饭,疼倒是忍忍就好,但从治疗开始到休养整个过程中爆棚的孤独感还是稍微值得在意的。


鞋里的小石子不会刺破皮肤。但是硌脚。


不是说生闷气似的抱怨没人搭把手,而是企盼着会有谁来问候一下。


也不是说没人会来问候,只是大多数的受伤都是没办法直说清楚原因的。做侍应生时交的朋友都不晓得他还有日本公安这一身份,更不会联想他还是黑暗组织的成员。电视里的谍战片已经有够扯,大家不过是看看剧情,放到现实中来大概不太可能。


没有开灯。拥堵在伤处的闷痛一阵阵刺激神经,降谷咬着唇努力不发出声来。他太累了。身心双重意义上的。


哈罗就坐在床前。听到他急促的喘气,降谷宽慰许多:


“幸好,还有你啊······”


可惜哈罗不能回答,否则他大概会说一大串关心的话。


暖气吹了一会,室内渐渐暖和起来,不盖被子大概也没有特别冷。降谷觉得倦意上涌,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从前在警校的时候他也会这样,但那是青春的嗜睡和繁重的训练所造成。再说,曾经偷着休息是种幸福,一觉醒来精神大好,才没有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


但愿,今天的梦境是回到当年的诊所门前吧?


“嗡嗡——”


震动的声音。降谷还未完全睡死过去。他强撑着睁开眼,伸手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宫野。


“喂喂?”是语音通话。有几天没听过她的声音,还没忘记自己真是太好了。虽然。这情形不适合用说的方式交流。


他尽量避免让语气显得疲累。


“哦呀,看来感冒还没好得完全呢。”


“是。还有些吧。睡了很多天我还觉得头疼,真伤脑筋。”


“是吗?情况危急的话,还是请医生看看比较靠谱吧?”


“只要不再加重就谢天谢地了。看医生还是免了吧,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啊······”


说起来,大概是宫野诊所关闭后,他才开始讨厌消毒水的。


“我看,你是不愿意出门吧?”


“被你猜中了······在家里煮泡面吃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真是没有一点身为病人的自觉。”


“多谢夸奖,哈哈,哈哈。”


“嘛。那么。医生上门来总不会介意吧?”


“你说什么?”降谷觉得这句话有其他含义。


“开门。”哔地一声挂断。


她过来公寓了?已经顾不得思考什么时候告诉过她住址,立刻扔下手机跌跌撞撞朝门冲过去。大衣也来不及披上,只穿了很薄的衬衫,乘电梯到了楼下,然后终于在路灯照耀下发现了总大门外的宫野。


那女孩子提着两只鼓囊囊的纸袋,黑色棉衣扣得很紧,围巾半遮住脸。发型微乱,大概是风的杰作。但她天生的波浪卷此时显得有几分可爱。


见到降谷,她叹了口气:“真慢······”


就立刻被推门而出的男人拉住手,一把扯进楼道里。然后啪地关上门。


“怎么来了?”


“给你带了些东西。”展示手里的物品。同时担忧地问:“脸怎么了?”


“我没事。不······我是想问,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这一点之后会跟你好好解释。”第三个爱玩神秘的家伙。然而,接下来一句才让降谷险些窒息。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公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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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的公寓从来没有这样灯火明亮过。他自己生活总是只开一盏,要么是厨房间的,要么是玄关的,要么是床头的。连正上方的大灯他都很少使用。


今天他恨不得要家中所有角落都亮堂堂的才好。


给宫野冲了一杯咖啡。没有其他饮料,单身男人囤货总是简单得可以。


所以,如果有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入住,会不会改变这该死的现状?比方说突击检查的宫野。她的到来为狭窄的冰箱内增添了几只夹心面包,以及吐司和果酱。


医药箱也被填得满满。咖啡多了两种口味。


没有多余的椅子。降谷安排客人坐在床沿,然后帮她挂好脱下的棉衣和围巾。旁边的哈罗很热情地黏了上去。


宫野对小动物倒是好脾气得很,淡漠跟疏远完全消失掉,再也不是那副待谁都冷冰冰的态度。她伸出手去揉哈罗的脑袋,然后被小家伙舔胳膊舔脸。


实在不忍心破坏她兴致的降谷就在一旁耐心等待。同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宠物更容易博得女人欢心。


宫野最终还是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她从哈罗的“招呼”中抽出身来,当即表明自己的想法:


“没有什么想问问的吗?”


“嘛。有太多想知道的,暂时还理不清楚。不过可以先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吗?”


“本来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宫野坦白,“买球帽那次,安室先生的两部手机很令我在意。”


“啊嘞?”有这回事吗?仔细想想,似乎就是那天,当着她的面将降谷零的手机放在门边,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安室透的手机回复梓小姐。原来如此!处处防备却在这样的细节上败露······但是,她又怎么会凭借这个推理出他是公安呢?


像是了解到降谷的内心活动,宫野再次跟他解释:“以各种理由失约,如果不是讨厌对方的话,就是有其他事情去办。普通人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秘密任务的吧?我想你大概不是讨厌我,所以就往这方面思考喽。”


“怎么可能!”降谷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可能讨厌你······”


“啊呀,公安先生也有百口莫辩的时候。”


“你可以有很多猜测。但这一点请完全不要触碰。我会很困扰。”


“我知道的。所以才到处收集证据。”


“收集······证据?”


“当然,仅凭我的情报网还远远不够。最终的确认,来源于工藤君喔。”


“工藤······”降谷喃喃着,“新一?”


“答对了。看来你们在此之前见过。他也是这么说的,一切托他的福。”


看来高中生侦探名不虚传,必备素养之一的记忆力好到吓人。


宫野也不差。降谷不得不心服口服:“真是。输给你了。”


不打算狡辩什么。既然宫野知道了他是公安,很多事情就方便解释得多。他可以明确告诉她自己是去执行任务,也可以告诉她最近接触到很危险的组织。确实什么都可以说,降谷有理由将信任完全托付给那女孩。


只是他不想令她担心。就好比现在,宫野开始说教:


“伤得很严重。可以请你执行任务时,稍微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吗?”


“我尽量。”


“喂,我说你啊······”


却临时打住。降谷抬眼去看对方,发现她的视线停留在床边不起眼的小物品上。


他突然后悔回家后随意就扔在了那里没能及时处理掉。是贝尔摩德给的······属于成人的······


宫野在那瞬间似乎有些无言的迟钝。但很快,她就转过头来,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当然降谷不会让她开口,毕竟那些事情必须由自己主动给出原委,对方先来质问的话,他的形象可就要一落千丈了。


哪怕是一秒的一落千丈都不可以。


迅速走上前去捂住对方的唇。物理意义上的强行阻止,然后将她按倒在柔软的被子中间。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观察她的眼眸。仿佛能直接窥进心底。


你现在,一定恨死我这个满口谎言的公安先生了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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