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沉】三十三

民国pa,藕饼,捏造,章回体

来说些题外话~敖甲和敖丙是大夫人生的,老二是二姨太生的,敖冷是三姨太生的,其他兄弟姐妹不出场没有设定,希望前文有说明白······好了,本章细品······


第三十三回

列罪名徒手掷愤慨 降罪人无味品荒凉

 

话说敖丙这一去就耗了半个多月。期间李哪吒有意在路上寻他,不料次次落空,经那些警察一打探,才知是有事下广州去了。他心念一动,暗道:“说是广州,可他又有什么亲信在那边?想是打了幌子,去往别处,到武汉寻雷震也说不定。”并不戳穿,任敖丙折腾。李哪吒自有该办的事,不动声色,私自在那些大老爷手底下逐个打探。这一日他认的爹来房里,吃喝玩乐皆问了个遍,唯恐这儿子有何不满之处。李靖听街坊说,昔日的叫花不过是个顽劣青年,只消给他两个手下,多支些钱,放他自己上街折腾,很快就能尝到当少爷的甜头。可那肖一枪满口否定,悄悄对李靖道:“李少爷其人,虽穷困潦倒过,却一直是满身傲骨,丝毫不输给前朝英雄。李厅长若轻看他,当心有朝一日他不慎会错了意,重新又逃回海角天涯。”李靖又怎会不知?他年轻时也不慕权贵、嫉恶如仇。如今见了儿子,就好似见到几十年前的自己,简直由一个模子刻出,令他对李哪吒身份深信不疑。


那李靖道:“江南于我李家,毕竟是异地他乡,既无亲信,也无知己,唯有肖广顺兄多多相助,才得以让我们父子团聚。现下留在此处,到底是不甚方便,不如你明后两日打点整理一番,即刻启程回天津卫,见见本家的亲戚。剩下琐事,皆由爹清理,稍后就赶来跟你团聚。”李哪吒摆摆手,甚是不以为然,道:“你又急什么?我自小在江南,熟悉这里的人和事,就连街上哪一家烧鸡好吃,也是一清二楚。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天津卫,被你下人管着,跟坐牢没什么两样,岂不是活受罪?不去,不去。”李靖被他生生地砍掉计划,虽有不悦,仍是吞进肚里,道:“不回也罢。但你要想好,爹后几日忙得紧,可没空陪你!”李哪吒轻哼一声,道:“哪一日要得你陪了?老头,你忙你的,我快活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逍遥!”李靖观他儿子面色,满满皆是桀骜,说起话来也不留情面,丝毫不顾及为人父母的感受。再者,仍是不肯改口叫爹,总以“老头”胡乱称呼之,目无尊长。且三天两头往外跑,一副拴不住的模样,好不叫人省心!可他好容易软着性子住下,于李靖而言,就是再要多添几人暗地里照管他,也是心甘情愿。


但说教仍是要有,他李厅长素来以“公正无私”闻名,教训其手下也极其严格狠辣。若李哪吒自小在他手里成长,定是出挑得有板有眼、不苟言笑。现如今他性格已成,即便是改,也改不得多少,只得慢慢教化,以诚感人、以理服人。于是道:“你讲这些话的口气,日后要注意。现下我能包容你、接纳你,不表示他人亦是。万一逢上不曾见过的伯伯叔叔,让你喊人,可千万莫要口无遮拦。”李哪吒道:“是是是,成日里说个不停,没见你累过。管天管地管警察,还管到我头上。你省省罢。”李靖被塞了一肚子气,暂时又无可发泄,只得闷闷地,起身要出去。这时一名警察在门外报道:“厅长!有一雷氏先生前来,不知是否有空会见?”李靖道:“雷氏?想是肖兄介绍过的雷兄。可我恰有要事出门,这会子不得空接应。”那李哪吒却从床上一跃而起,朝门外喊道:“跟那雷老爷子说,李靖李厅长出去办事了。存心要跟他见见的是哪吒。”警察信以为真,满口称是地出去应。李靖转头来看他儿子,当真是要出去待客的模样,就深深叹口气,道:“你去也无妨,但要注意礼节!”


李哪吒插着口袋,漫不经心从内厅出来,到了雷公这边。那老头瘦小精干,端坐在书房喝茶,似是等候多时。李哪吒歹念乍起,蹑手蹑脚到他身后,大着嗓门喊一句:“雷老爷子!”吓得雷公浑身一抖,茶泼了满身,烫得他直咧嘴。但不敢怪罪,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低声道:“李少爷。”李哪吒见他毕恭毕敬,只摆摆手,道:“不必客气。从前怎么叫我,现下还怎么叫。什么少爷老爷,我听不惯。”雷公道:“不敢不敢。当初是雷某有眼不识泰山,认错了少爷您。今天我来此,实实在在地给您赔不是。”李哪吒就在他对面坐下,翘起一条腿,将那警察看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呸出粘在嘴上的茶叶,清了清嗓子道:“我还真不是存心同你开玩笑,也懒得白费唇舌。说罢,你来找李靖有何事?”雷公犹豫,扭扭捏捏不愿讲。李哪吒也不着急,从内衬口袋里拿出一支金边钢笔,攥在手里细看把玩,将他晾在一边。


雷公思考了好一阵子,最终慢吞吞取一件信封,缓缓递过,道:“雷某认为,此事交由您处理,同交由李厅长无异,您自己看。”李哪吒接过来,不费劲地拆开,展平了信纸逐列看过。原来是控诉敖广伤害殷氏、拆散母子,将那罪状一一陈述,由雷公作证。这不看还好,看完后不由拍案而起,大怒道:“哪里来的东西!”雷公料定他是同仇敌忾,有杀母之仇愤愤不平,忙道:“今由我出面证明,想来令堂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李哪吒又要发火,想到敖广少不经事,亦是见钱眼开,随意对无辜百姓下狠手,又并无悔恨之意。如今自己以李家少爷自居,则要认殷氏为母,如此血海深仇,如何两清?登时卸了所有气力,“扑通”一坐,悻悻地不知如何是好。雷公见状,将那纸张末尾轻轻指示,道:“是否逮捕他,原本由李厅长落印。现下您要接手,只消写名字画押,下头的人自会去办。”


李哪吒平复心绪,微微喘着气,道:“这纸上的一字一句,是否真实?”雷公听罢,先是“啊”了一句,尔后道:“这,这······”李哪吒紧盯他眉眼,目光如炬,像极了狩猎的恶虎。雷公受了震慑,别开视线,道:“这,哪里知道您这样问呢?”李哪吒道:“你不必说废话,只管告诉我,是真是假?”雷公拭了拭头上的汗,道:“李少爷,这是敖广那老匹夫害令堂的罪证,只需您一句话,便立刻将他捉拿。可,您怎的······不但不为此拍手称快,还要来问我是真是假?令堂若是知道了,可······可······”支支吾吾并未说完,但话中之意已明了。李哪吒全然听进,心里有了动摇。此刻他眼前之事,是非黑白,皆模糊不清。何为真?何为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还不如大梦一场!


雷公见这小子泄了气,心知得逞,便催促道:“就等您一句话了!”迫不及待绕到桌子这头,拿起那撂在一边的金边钢笔,塞进李哪吒手里,握着他手搁在那纸上,道:“快写罢!快写罢!”俨然一老者嗓音,喉中呼呼作响,沉闷如同隆隆的雷声,却无一丝雨点。闪电在心中划过,李哪吒眸中一亮,当即醒过神来,猛然一挥执笔的手,将雷公唬到侧边,连同那支钢笔也“啪嗒”落地。笔头别扭地折弯,其中墨汁喷洒,同那灰白的地两相映衬,晃得眼睛生疼。雷公背贴着墙,惊魂未定,张大了嘴却无话可言。一时如暴风过境,落得满目狼藉。


李哪吒沉默了片刻,颤抖着收回手,摆在眼前茫然地看。雷公欲再试,又担心他怒火未歇,不敢上前。亏得李靖经过,见室内有人,转个弯走进,疑道:“这是怎的?哪吒,是你惹雷老先生害怕?”雷公心知救星已至,赶紧走上前,道:“不妨事!李厅长,不过是有要紧的文书,让李少爷画名。”李靖就问:“什么文书?给我看看。”从李哪吒手中一把夺过,那纸页都皱成肉包面皮,深深的再抹不平整。大致了解过后,才道:“好,好!列得如此详细,雷老先生,您当真不徇私情,助我李家报仇雪恨么?”雷公弯着腰,道:“当真,当真。我跟广顺贤弟,都甘愿为您做事。”李哪吒听闻,这才转过头来,疑惑地注视他二人,却并不多言。李靖终是盖了血色的章,叠好那信件,完整地交还给雷公。待客人走远,李哪吒少有地主动问道:“老头,你告诉我,这样就好么?没得法子两全么?”李靖背着手看窗外,仅是点了点头。


才过两日,就出了不得了的大事。这天大早,李哪吒本在房中收拾,听得窗户扇奇怪响动。他那间屋子,偏在后头,下方就是大街,倒不与前院接触。遂走到旁边,向下张望。正瞧见一平民装束的男人,吹了声哨子,将那帽檐一翻,朝他咧嘴笑。李哪吒当即躁动起来,恨不得立即下楼,但他时刻有人把守,行动不甚方便,又无法跟那人直说上话,只抓着脑袋无奈。原来是曾经的弟兄韦护。才刚成为李少爷时,李哪吒跟肖一枪有过短暂的交集,查过他一众手下,却并未发现韦护名列其中。由是奇怪,又并无理由细细地问。这时他私底下来见自己,定有要事相告。只见那韦护从胳肢窝下拿出一叠报纸,展开清晰的版面,举过头顶示意。谁知刚有举动,就听得警察在楼下驱赶:“你是什么人?”韦护将报纸窝成一卷,呈到那些警察面前,道:“卖报,卖报。大人们看一看么?”那些警察只当是个穷鬼,也不以为意,直道:“卖报的到这里做甚?快走快走,这里由不得你胡来。”韦护就道:“今天可当真有新鲜事,敖府被抄了,他们正要逮捕敖老爷呢!”甚是响亮。一面不住地用余光瞥楼上,发现窗子前边早没了人影。


原来听到这里,李哪吒已心知肚明,匆匆地下楼来,就要赶路。门口的警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外出,纷纷过来阻止,道:“李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李哪吒胡乱地拨开那一伙人,道:“你们可谁都别拦着,否则休怪我无情!”警察也不是好惹的,三个两个一起,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这时那司机也被叫过来,小心翼翼问:“少爷,您要去哪,知会我一声就好。莫要让厅长得知,怪我玩忽职守了。”李哪吒一听,冲过去抓过那人衣领,道:“快,带我去敖府!”一时携了两三警察,心急火燎地赶到事发地,已围了几圈的闲人在那处,男女老少,吵吵嚷嚷的。李哪吒刚下车来,不由得脚跟子发软,神思恍惚,竟不能辨识今昔。他曾见识过老龙王的排场,彼时中秋月圆,燃过巨大宝塔、也安过遍地红灯。这些个街坊四邻,皆来求福,沾他敖家的贵气,受他敖家的招待。而人世沧桑,眨眼是佳节同庆道欢喜,化作萧萧凄风诉悲凉。不过是一桩桩苦楚,一声声荒唐。


李哪吒力不从心,拼命地直着身子,甚是别扭地剖开一条路,走到最内围。肖一枪就在旁边,跟那些矇昧的看客大肆宣传敖广之罪,绘声绘色。再见院中零星的几个敖家家人,满面悲戚,拉着进门的警察道“行行好”。李哪吒一捏拳,狠下心大踏步走进去。那杨春帮晚香扶着敖夫人,这时看到李哪吒,气不打一处来,撒了手就上前,怒目圆睁,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撞上昔日“假好人”,李哪吒并不计较,只压着嗓子,冷冷道:“让路。”杨春额角青筋暴起,揪李哪吒衣领,吼道:“敖家分明待你不薄!你,你······”却被随同的警察呵斥“大胆”,剥开他双手,逼他跪在地上。杨春曲着一条腿,宁死不屈,恨恨道:“现在当了少爷,就忘恩负义,反过来陷害我们。你究竟有一颗什么样的心!你有颗黑透了的心!”当即被警察抡了个耳光,抽得他嘴角冒血。晚香吓得大哭,拿着帕子上来擦拭。


李哪吒走到杨春面前,缓缓蹲下,要那几个警察放他自由。几人道:“少爷,这······”却被李哪吒握住手腕,往旁边挪开。杨春经方才声嘶力竭,已不再暴怒,此刻释放手脚,无力地垂着,只瞪面前人不语。李哪吒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侧脸,轻轻道:“你给我一拳头。”杨春不知他为何如此,只收着手指,不能出声。李哪吒当即大喊道:“你光说有什么用!你倒是给我一拳啊!你打,你狠狠地打。把我血打出来,把我牙齿打落!”又道:“在场的听着!他今日给我这一下,是我心甘情愿的。日后谁要是为难他,就是跟小爷我过不去!”


杨春从那语气中读出异样,愣愣地不肯动作。李哪吒就扳过他的手,一下一下,往自个脸上重重地敲。旁边的警察见了,纷纷上来阻拦,却被他们主子一股脑全数推开。那李哪吒眼睛泛红,嘴唇也咬出殷红的血印,衣领不整,活像个发癫的疯子。他喘着粗气,话语急促,却只是念念有词,道:“你打,你打我······”杨春被他吓到,用劲地缩手,道:“你这又是唱哪出?”到底是不敌李哪吒的力气,被钳住的手腕白泛红,红透紫。他甚觉荒谬,挣扎几次未果,只得道:“你放开!我问你,你究竟为何要害我们敖广老爷?为何要背叛我们敖丙少爷?”听得那两个字,李哪吒手上骤停。杨春及时抽脱,看面前的人保持动作,浑身僵住不动弹。遂站起身子,自上而下地俯视,道:“罢了······我也没资格说你。从此你与敖家再无恩情。若一定要说,那末,就只剩仇,彻骨的仇!”


末尾几字,似响彻云霄的惊雷,又似带刺的锈钉,一根根钉进李哪吒心里,钉得千疮百孔。他觉得四周声响全全中断,倏然俱静,归为耳畔滋滋细鸣。他再也没了力气。这时警察带着敖广出来,见院中乱成一片,就纷纷驻足,不知究竟何事。老龙王被捆着双手,站在房前的台阶上,跟那依旧蹲地的李哪吒两相对望。曾经家丁将犯事的小子押到他面前,道就是一花子惹出事端。他并不放在心上,反对这小霸王生出欣赏,还有意给他好处。不知不觉,李哪吒已是高高在上的少爷,睥睨他敖广这杀人不偿命的阶下囚。也罢,多少年的过错,报应最终要到的。老龙王只求痛快,别无他言。


搞清楚不是大事,押送犯人的警察才推着敖广,同李哪吒擦身而过。敖夫人和蕙兰苦苦哀求,被其他人拉到两边,不令他们再有纠缠的机会。兴儿咬着手指,被他娘牵紧,呆呆向这边张望。敖广才刚出院子,外边众人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其中不乏高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之声。肖一枪见他落网,也不多言,转而到院子里,正看到呆滞的李哪吒。他心下一慌,走到那人面前,道:“哎呀,李少爷,您这是何时来的?怎么不告诉肖某一声呢?”定定的并无回应。由是心生不祥,伸手摸过去,就见李哪吒一晃身子,俯下去手撑地面,呕出一大口鲜血来,跟那灰土混在一起。众人心惊,纷纷后退。肖一枪不禁皱眉,道:“唉,这,这可······”抬头望乌云蔽日的天,叹息道:“天意,天意啊——”竟不知如何向厅长交代。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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