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沉】二十一

民国pa,藕饼,捏造,章回体


第二十一回

临别赠言明析来日 遇险施救替入囚笼


话说那敖冷决定要出国,老龙王竭尽财力也要将她安顿好。这一准备,就又是忙着联系在西洋的儿子,又是提大笔的钱,反反复复折腾,不嫌更麻烦。他三姨太知道女儿要走,再瞅这家里的势头每况愈下,吵着闹着要跟着离开。老夫人怎可能不清楚她那么点心思?放狠话阻止,却遭了顶撞。家中又是一番狂风骤雨。敖丙成日里忙着安抚亲人、治疗病患,又要帮着父亲兼顾李靖的消息,还在私下里打听李少爷的下落,忙得那是身心俱疲。还有几次陪着先生们喝酒,吐得昏天黑地,差点连家门都进不去。哪吒知道他再无暇来看护自己,早已离开敖家,不添麻烦。但仍是常同敖丙见面,问他近来状况,劝他多照顾身子,替人分分忧心。另一边,他弟兄韦护还在肖一枪底下做事,于是也去探听那老头最近的动向,究竟有何目的,云云。


这一日,敖丙回到家来,事情已处理得差不多,好容易得了一丝喘口气的机会。于是他进了父亲的书房,拿出一本英文小说来看。谁知愈发困倦,上下眼皮直打架,根本分不开来。不知不觉就持着书本,呈一副仍在阅读的姿势,撑着额头绵绵地睡过去。但他睡眠本就浅,眼前只模糊了一会子,竟还出了两三回幻象,终是被关门声惊醒。瞬间什么梦都忘了,抬头看去,小妹敖冷就站在门口,正是刚进来。见她三哥醒了,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也累了。但我确实有话要同你讲,否则不会来打扰。”敖丙忙地合上书,莞尔道:“这有什么?本也不是歇息的时辰。快来坐罢,有什么话同我说的?”小妹就搬来个椅子,在他身边坐了,轻轻地道:“三哥,近来你做了太多,我们一家人倚仗的,除爸爸外,可就是你了。”话语里满是心疼的意味。敖丙摆摆手:“如此生分?都是有血缘的,又何必说这些。大伙都安安定定,我也就称心了。”小妹道:“不是这般。即便是一家人,也总有些完全只顾自己的。从前我哪里会这么想呢?这一回,可算原原本本见着了。”


敖丙道:“你莫要想这些人心冷暖之事,本不该由你伤神。无论如何,有父亲和我在,这个家什么事也不会出。你只管好好读书,千万莫把学的知识忘了。”说着伸过手来,将她小妹鬓角的头发整理好。小妹垂着眼睫,思想好一阵,才道:“三哥,倘若实在觉得难,千万不要逞强。你可以去找哪吒哥哥帮忙。他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敖丙一听,不禁露出笑脸,问:“怎地提起他来?”小妹就严肃道:“你喜欢他,我不是才知一日两日了。他也心悦你。你们两个以为不动声色,就能瞒住所有人。却偏偏没想起仍是被我发现。”听闻此话,敖丙不由地愣住。他不知小妹这番是否属兴师问罪,也不知作何回应。敖冷继续道:“那一日你在琴房,哪吒也在。你们没有关门,故,都被我看见了。当时我仍是难以理解的。”敖丙依旧沉默着,不动声色。幸亏敖冷只端了一会儿架子,仍是摆出很快活的样子,道:“你瞧瞧,脸色立刻就变了,说你们没什么事,我还怎么相信?”敖丙叹了口气,道:“若是可以光明正大,我也不愿躲躲藏藏。既你已经提出,我绝不会不承认。但,唯有瞒多一日,这缘分或许才迟一日被断开。那末,我迟迟不肯说出口,着实为无奈之举。”小妹道:“我自然理解你。倘若被爸爸他们晓得了,结局不过同我一样,以家的关系,决定人的关系。我们都没法子替自己做主,全成为利益的牺牲。”说罢低下头,神色里皆是沮丧。敖丙正颔首,却忽地又摇了摇头。他深觉此话有三分理,但另七分倒是怎么也梳不清的。于是道:“虽身不由己,人如浮萍。但,更重要的,无非是心。”言及此,猛然回想起不知多久以前,哪吒说过一样的话。彼时敖丙尚未萌生出爱恋,更不曾想与哪吒成为如胶似漆的伴侣。他重新品味起来,莫不是那时起,哪吒就已对自己有异于他人的感情了?如此一来,倒是他木讷、愚笨,怎能多次无所察觉,视若无睹呢?


小妹见敖丙想心思了,知定是他二人私事,也不过问。只道:“心是甚么,我没等来他的那一刻,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偏不说我,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还能有心?”敖丙就道:“哪吒有心,由我替他保管着。我亦有心,更应全权奉送给他。”小妹就笑问:“你还能一辈子喜欢他么?就不怕日后被爸爸发现,再生枝节?”敖丙只得沉默了,半晌,才犹豫道:“当真不允许,也罢,毕竟我生来,是要为这个家做些事的。我不能一走了之,放弃了你们。可终待一切完成之时。那会子,我仍是去寻找他、追随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即便他已成家立业,子子孙孙只能管我叫爷爷伯伯,我也只希望,在某个街巷里能偶然见上他一面。但互不相扰。如此足矣。”小妹睁大了眼睛,再问:“也不婚娶了么?”敖丙立刻摇摇头,道:“我心中已有一人,再去耽误别人家优秀的小姐,实在可恶!故,不再婚娶,更不再另寻他人。”小妹道:“你这番话,更应亲自去同哪吒说上一说,他不得感动坏了!”敖丙道:“其实,我极少同他说这些。毕竟往后的日子,谁也猜不准。一旦另有变故,我仍是不希望他被钉在我身边,从而无法去寻找自己的快活。”小妹眨眨眼,问:“他的快活,可不就是你么?”敖丙就答:“他的快活,可以是我,但并非全是我。”


小妹就遗憾地笑笑,道:“若是最初我便同你一样的想法,如今也不会沦为这般地步。”敖丙问:“何出此言?”小妹摇摇头,道:“我既已作出决定,便是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但现下听三哥一说,我多少有些释怀了,这事就让它过去罢!往后我们虽遥遥相望,但三哥,你记住,如若有一天爸爸发现了,他不答应,我答应;他阻止你们,我偏要撮合你们!凡遇到什么,立刻地就告诉我。”敖丙笑道:“好。那末,三哥的感情,可就全倚靠我们家小妹把关了。”敖冷略带些得意,道:“另,若有一日哪吒欺负你,也快快地同我说。我便要亲自去教训他。”敖丙仍是迁就地应了。在他身边还能寻到肯同心者、肯分担者,实属不易。另一面,唯有想到哪吒,敖丙才能获得短时刻的坚定和慰藉。近日里所吃的苦,倒也不算些什么了。毕竟,他是为自己心上的人。


此事已过,皆成定局,更不必赘述。话说又一个早上,敖丙正在广顺诊所里照看病人,这时,忽地看见他大哥从正门急匆匆地走进,然后将门关上。敖甲外罩褂子也没穿好,头发凌乱不堪。敖丙站起身,就要问发生何事,大哥过来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摇了两把,道:“你若还认我这大哥,就甚么也莫要说出去!”敖丙不明就里,就见敖甲径直往后院小跑。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另有伙人破门而入。敖丙定睛一看,竟是一帮子警察!后边还跟着拿棍子的打手。为首的那个道:“就在这里头,进去搜!”后面的刚要硬闯,敖丙立刻上前拦下,问:“诸位平白无故来我诊所里边,大声喊叫、肆无忌惮,究竟为何事?这后头还有卧床的病人,听不得吵闹,还请收声!”这一番动静,惹得那医生、护士通通跑到诊室前边来看。院子外也全是凑热闹的街坊,密密麻麻围了一圈。警察看了看敖丙,冷笑一声,道:“敖丙?哼,怪道你前来拦我们。”敖丙道:“阁下此为何意?恕敖某不解。”那警察伸手就推搡他一把,惹得敖丙向后趔趄半步。然后道:“把你那哥哥藏哪了?快他妈给老子交出来,否则连你一块儿端。”敖丙立定后,一拂袖子,恭敬行了礼,恳切道:“敖某不知。兄长一直在家中,我又何曾在这诊所里见过他?想是各位大人看错了。”警察就怒目圆睁,抽出棍子就将敖丙桌上的物事捋到地上,瓶瓶罐罐全砸碎了,然后道:“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让,还是不让?”敖丙只做拱手垂首状,并不多言。那警察就一棒子挥过来,正打在敖丙上臂,激得他吃痛,当即捂着伤处不能动弹。警察还要再打,就见敖丙咬牙隐忍上前,瞬间就夺过警棍,将他胳膊反着那么一拧,卡过身后去。颇有迅雷不及掩耳、疾风横扫劲草之势。再用那棍子横上他脖颈,不令那警察挣扎。其余人见了,就要冲上来护卫,却听敖丙道:“谁敢再动?”又猛然停滞,石像一般立在那边,不敢再轻举妄为。


众目睽睽,敖丙出手袭警,且身手了得,大伙自是大吃一惊。被降的警察憋红了脸,喘着粗气恨恨道:“敖丙,你造反!是同李大人对着干!”敖丙丝毫不松懈力气,反越箍越紧。但他身上依旧疼,冷汗直冒,将头发根根粘住。手背青筋和骨节暴起,同时微微颤抖。另一面咬住嘴唇,只听那缝隙里蹦出几个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警察道:“小杂种!你在这里猖狂,可曾想过已插翅难飞?”敖丙依旧是强撑着,道:“如若您心平气和,敖某愿意坐下来谈。”警察就放声嚎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可清楚自己在做甚么?你在包庇、纵容军火贩!这么大的罪,你一颗脑袋够枪毙的吗?”听了这些,忙有几个护士低着头退到后面去了。唯有那个王医生,小心道一句:“大人,这……走私的又不是敖大夫,您这为难他不是办法。”警察道:“我呸,即便不是他,那也是他哥!我们要搜人,他就唱这一出,安的什么居心?”


此话被门外众人听得,立时一阵窃窃私语,敖丙辨不清在说什么,但他心知定非好事。王医生见劝慰无果,只得叹了口气,不停道着“惨了,惨了”转身离开。尚未到门边上,就听得身后一阵打砸摔撂的声音,回首看去,就见敖丙不知何时已败下阵来,被那个警察狠踢了两脚,然后一个打手立刻上前架住他胳膊,为他撑了些力气。尔后又来一个挽过敖丙,就算是逮捕了。余下的警察一股脑全钻进诊所里,耀武扬威地,要查敖甲的下落。诊室柜边那衣服架子,本直挺挺立着,经他们骚动,哐啷一声倒在地上,砸中两个小护士,她们尖声惊叫起来。一时间诊所里鸡飞狗跳,躁动不安。王医生担心那些瓶瓶罐罐的保不住,于是横下心出去拦,道:“莫碰这个!哎呀……那个也拿不得!”却不知被谁用棍子在脑门上一敲,登时敲出大块的红肿。他气一噎瘫在地上,又带翻了身侧那叠报纸。无数双脚从室内踩过,报纸也被分得七零八落。敖丙剧痛难耐,肋骨被踹到直疼得厉害,仿佛被撒了几盆子水辣椒,又火又烫,实属钻心窝里的难忍,连呼吸都不得不尽力屏住。此时好容易有所缓和,刚睁开眼,就见一张墨印的大纸横在自己面前的地上,斗大的标题写道“李靖厅长亲赴江南瓮中捉鳖”。无比醒目。小字他却再看不清了。胸腔的炸裂逼得他促促地低呻,只想躺下歇息,却被托着身子,强撑地站立,膝盖却使不上力气。许是觉得他太沉,左边的打手狠拍了他的脊梁,道:“他妈站好点,没吃饭呢?”敖丙也深感自己狼狈,就依言挺直身板,却又是一阵要咳出血来的刺激。但右边那个,却暗地里捏了捏他的手臂。敖丙有所感应,偏头看去,发现那是韦护。立时百感交集,不知该喜该忧。韦护手里带了带劲,令敖丙靠在自己身上,算是给他的一份依靠。


所幸敖甲早从后门走了。动静闹得这般大,保不准外边还有接应他的人。那些警察丢了目标,无法交差,理所当然要把气撒在敖丙头上。于是手一挥,将他带了回去。最开始时,敖丙就倍感奇怪,他兄长一直在家不敢出户,父亲镇着,从未有人登门明面上造反。怎地今日反在街上被逮捕?后来听几个警察谈话才得知,他们几个去月明楼找乐子,谁知正进到一间,甚觉已在里面喝酒的那位十分眼熟,定睛看去,这不是敖甲么?但不曾打草惊蛇,生怕认错得罪了哪位大人。几经打探,终是晓得了他身份,就要来抓,不想已经走漏风声,被人远远地溜了。立刻地出去追,见他一路向广顺堂跑,丝毫不犹豫的。想是怕又给老龙王添一肚子火,不敢回家,于是奔向他那好脾气的亲弟兄,多少能替着挡上片刻。


敖丙还真就义不容辞地一心为他兄长,连自己被打被抓也在所不惜。一时间敖家三少爷落网的消息轰动一方,百姓纷纷道敖家做事情不干不净,想是这敖大夫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贪赃枉法。敖丙被带走时,车子里面几个警察皆唏嘘叹惋,道他就是个傻瓜,替别人顶罪,毁了一辈子的清白。而敖丙只阖上眼,一面平复身上的酸痛,一面默默听着、受着,心底里盘算接下来究竟如何。他父亲知晓此事只是不久之后,一旦得知,定会上门来赎。而,以敖甲的性子,绝不会再回家里去坐以待毙。他走投无路,保不准将西行或南下,孑然一身逃出生天了。李靖也绝非白痴之人,未拿住敖甲,免不了全城戒严。故这番逃跑是否能成,还要看那龟孙的造化。但,此时此刻,只要大哥尚未出现,敖丙就得受李靖的约束。虽不将他关进大牢饱受虐待,总归也不会大发慈悲、纵虎归山。将他拿在手里,多少算是对老龙王的威胁。于是敖丙被锁在李靖下榻处,一日三餐按时供着,也给洗澡更衣,只是没有自由走动的权利。不上刑、不拷问,也没人同他交谈。才几日过去,敖丙就觉得连说话都困难了。他成日里透过窗子,看下边一群警察充分戒备、严阵以待,似乎时时刻刻都如临大敌。偶尔能见李靖进门,对着下面的警察一阵痛骂,想是仍未发现敖甲的身影。无论如何,谁也不来同敖丙说这外头究竟如何,谁也没率先提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他就在这牢笼里感受漫无边际的焦虑、痛苦,企盼这场闹剧能早日有个结果,无论是福是祸,他都只想要结束全部的荒谬罢了。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哪吒得知此事后,有多么地暴跳如雷。他一拳打在墙上,登时手就皮开肉绽,血汩汩地淌下来。众小弟大惊,忙地上前劝慰,却被一股脑全部拨散开。哪吒咬着牙愤愤道:“我跟李靖,不共戴天!”毛猴上前道:“大哥息怒!敖大夫还活着,这就是天大的喜事。快莫再着急了。”哪吒道:“他们今日打了敖丙,往后我数倍地奉还……”提及此,立时道:“敖丙现在何处?让我去,快让我去!”说着欲要夺门而出。众小弟又蜂拥而上,将他牢牢地抵住,直呼不可。屋子里是一团混乱。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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