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笑谈】10

昨晚较真了一回,觉得这个文体不能算正规意义上的章回体,虽然形式有点像,但还是只能算长篇幅的小说。后面可能还是会提,只为方便用,但诸位不要相信,我怕丢脸……



第十回

讨价还价京城一赴 见怪知怪狐疑几多

 

且说那李哪吒见过敖丙,感慨他是这世上不多见的人,便一心想同他亲近,听他说不同于凡俗的话,看他说话时才会飞扬的神采。当晚便发了个梦。醒来时,回忆起昨日那事儿,愈发欣喜又得意,把德贵喊来,要他备车,只说自己想去报社附近转转。谁知德贵早已在门外边候了多时,听李哪吒唤他,当即进来,说老爷有事,叫他赶紧过去。李哪吒套了件象牙色的衬褂,稍行整理,这才去见他父亲。路过走廊,就见装八哥儿的笼子,正摆在窗台上,沐着阳光。八哥见了主子,浑身胀成一团球儿,张着嘴道:“喝水,喝水。”李哪吒便走到那边,将一旁的长嘴小壶拿了,往食盆里点了两滴,道:“给你喝,给你喝。”八哥儿见了,扑腾两下翅膀,跳到这边,仍是踩在那横杠上,歪了歪头,道:“给你喝,给你喝。”李哪吒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着去逗八哥。德贵见了,把他手里的小壶接过,道:“三爷,这喂鸟的事儿,那轮得着你来啊。嗳,赶紧去罢,老爷还等你呢!”李哪吒兴致未尽,这才一步一回头地,去找他父亲了。


李靖正在书房看报,一看李哪吒这副懒散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板着脸道:“怎又起这样迟?嗳,要我怎么说你!”李哪吒心知这间屋里只有他父子二人,不敢造次,就抿着嘴不讲话。李靖又道:“你二哥布置的英文,念完了么?”李哪吒点点头,道:“念完了,统共花费十一日。”李靖“嗯”了一声,道:“还算迅速。我给你的合刊,看完了么?”李哪吒道:“看完了。”李靖道:“那你说,那一篇写得最好?”李哪吒道:“最好的一篇,莫过于《夏夜》。”李靖道:“是么?这可真是奇了。”从架子上再抽出一本来,丢到李哪吒面前,道:“你给我找找,把你说的甚么《夏夜》,给我找出来,让我看看它究竟如何。”


李哪吒心知不可莽撞,就把那册子攥进手里,卷成一个筒,闷闷道:“《夏夜》不在这合刊里,它……他在我心里。”李靖道:“大胆!你又从那里听了几句闲话,学了两篇不争气的糊涂文章,就敢来我面前夸耀,把它列在新青年的佳作之首!你看看你,字比旁人学得多,吃穿也比旁人都好上百倍,怎还是这般荒疏!丝毫没有你哥哥们的样子。”见李哪吒愈发低下头,好一副可怜的模样,竟似当真有满腹的委屈、千百般的无助,不知上那里倾诉。便深叹口气,再道:“我也不急着整治你,今日把你叫来,还有件事儿同你讲。你二哥新布置的英文,可暂且往后推推了。”李哪吒疑道:“甚么事儿?恁地严重。”李靖道:“明日一早,你母亲就要上北京去,你只管跟在她后边,老实地赶你的路,不得四处游玩,不得放肆!”李哪吒一惊,忙问:“为何又要去北京?”李靖道:“闻说这回打醮的日子往前头提了提。本来我们不必去寻那个热闹,但你母亲要去见你太乙师父,故拿定了主意。你见了他,千万改改你这脾性,仔细冲撞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李哪吒当即道:“我不去见那道士老儿,他只管一个劲儿胡说,拉着我算这算那。”李靖瞪眼道:“不去也得去!何时那备受人尊敬的道长,也要任你这小儿胡闹?甚么也别说了,赶紧把德贵叫上,你们一道收拾东西去。”李哪吒道:“今日才来知会我,明日赶早就走,为何连喘口气儿的工夫也不留给我?你们也忒能使唤人。”李靖道:“怎就成了使唤你?揣着你上北京,给你买这买那,还要时时提防你不见了踪影。你说,究竟谁使唤谁?若非一定要去见太乙道长,就是你母亲,也不肯这样费心思地跟你纠缠。”李哪吒道:“我还有些私事。如此,统统都要往后推。你们就是提早告诉我一日,也总好过立刻动身。”李靖道:“你有甚私事,说来给我听听,不必做的,大可不做了;不必交的人,也大可不交了。”李哪吒道:“还有这样的话?我向来只交值得的人。总之,就是不去。”李靖道:“好,好,你不去也罢。直到你母亲回来,你都得呆在家里。我叫十个人守你,就是如厕,也有不下三个跟在你后边。看你还闲不闲得住!”李哪吒心知他父亲当真说到做到,一时不敢再犟,就低低道:“去,自然也不是不可,只不过……”就拿眼睛去瞟他父亲。李靖知他会打算盘,问:“只不过?”李哪吒道:“只不过,总得匀出个几日,在那北京城里转转。否则,好容易去了,连个小吃也没吃着,也忒不值。”李靖晓得他儿子不过顽皮心性,有他母亲看管,应是不敢造次,就道:“我想你母亲自有安排。今儿个也莫再出门了,仔细明早起不来,全家人等你!”李哪吒应完就去了。


他一路往自个房间走。那八哥还摆在窗台上,见有人路过,又道:“喂?李公馆。”李哪吒道:“去,去,你可长点儿心罢。这那里是李公馆,这分明就是大牢!”这时他二哥李木吒恰巧途经,正听得这句,笑道:“哪吒!你又在这抱怨了。大家何时亏待过你?”李哪吒见是他二哥,也不慌张,道:“平日里罚我在家读书写字,特殊的时候,就强迫着拉我出去遛。你说,不是大牢是个嘛?”八哥忽地叫道:“读书,写字。”李木吒听了,道:“你在这儿跟鸟发牢骚,想来不止这一次了罢?瞧瞧,它都会了这俩词儿。”李哪吒道:“我心里好苦,总没法子解解闷。不过没路可走了,才来跟鸟儿对话,还要被你数落。我可当真不容易。”说到这里,才想起个事儿,问:“哥,你怎不去北京?我去跟老头儿说说,让他把你派去,好替换了我。我是当真有事儿。”李木吒道:“别搁这儿给我添乱了。社里要准备新剧,下下个月就在梦华大剧院表演。我是负责人,倘若这时候走了,叫那些社员如何?不是胡闹么?”


李哪吒道:“新剧?演的那一出,若是好看,给我留两张票。”李木吒道:“拿了亦卿先生的《梦里浮沉》来作剧本,才刚把词儿念熟。这般急急地赶,都担心收效呢。这时候我更不能走了。”李哪吒道:“我当是甚么好剧,这部书我看过,也忒枯燥。我不去了,票你还是自个留着罢。”李木吒道:“枯燥与否,由不得你说。嗳,你可别因劝不动我,就又去骚扰你大哥。他忙着筹备年底的婚事,聘礼都送出去了。你今年能不能有大嫂,可就指望这节骨眼,千万妈虎不得。”李哪吒叹了口气,道:“说到底,你们一个个的,都抽不开身。唯独我,既没地位,又脾气好,难免被你们倾轧。”李木吒拍拍他肩膀,道:“就你这脾气?得嘞,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还是听父亲的话,收拾好东西,明儿一早跟母亲走罢!”李哪吒见交涉无果,只得照做了。


他自然去到北京,这一走,半个月都没了消息。敖丙这边,本来只将交友一事,深深埋进心里,暗道总算有这样一人,多少能同他说上话。挥笔写下一首新诗,将那胸中的欣喜全全表达。他去递稿的时候,连那主编都道:“敖丙,许久不见你写这样轻松的词句。这些日子是怎的?人逢喜事了?”敖丙道:“感恩主编,一直给我刊登文章的机会。”主编道:“恁地客气!你有这方面才华,我们自然想着推荐,可别令这世道,埋没了难得的好人才。”敖丙再三谢过,静待一个礼拜,就见他那新作的诗,刊在文化栏的首行,当即倍感欣喜,拿了报纸细细读上两遍,就忽地企盼着立即给李哪吒送去。


他这才想起李哪吒许久都没来找过自己,且,那人好生奇怪,自上回在茶馆分别,就好似蒸发了一般,再无消息传来。他收了报纸,趁杨戬得空,将他喊道一边,小心地问了问情状。杨戬听完,暗道:“想是李哪吒同他交友,并没用真名姓。这可不好办,听父亲说,他近日去了北京,得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我该如何跟敖丙解释?说多了,恐露馅;说少了,又恐他不信。李哪吒啊李哪吒,总要给我添几回麻烦。”就道:“他……真的不曾找过你么?他也没来联系我。”敖丙听了,竟也不追问,只同他道谢。心里却想:“若说这陶先生的奇怪,可不只在于他突然的消失。他一言,一行,不像做体力活的人,倒更像是体面人;神色、谈吐,总有常人不可匹敌的高度。好令我担忧,他是否有事相瞒。可,到底是一时的邪念,如若我猜得不对,他竟是个大户人家的下人,比常人讲究些,倒也是个原因。莽撞地抖出去,反被他嘲笑,又不值得了。我偏不问,总有个机会,教他把这些事主动说来。”就把那报纸珍藏好,等待李哪吒还有来寻自己的一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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